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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把對手當敵人  

不把對手當敵人--釋自鑰

    出家一年三個月了,昨夜是第一次連續四天無法闔眼休息。在這之前,也曾經有整夜不眠的經驗,但那是刻意強制自己做的,試驗成功的剎那,還沾沾自喜出家功德不可思議,以為從此可以醒睡自如,把生物本能──睡魔完全調伏,倒別說什麼「人命無常,呼吸間」等令人感傷的話,說真的,唯一的願望是:充分利用每天廿四小時的時間,將出家以後發現自己的缺憾──解、行不如人,做一個補償,自己才不心虛。
    今早,上沙彌律儀時,萬萬想不到竟被自己額頭碰到書桌的響聲驚醒過來,在睡眼惺忪中,彷彿聽到同班學僧壓抑的笑聲,當下,自己還是下了一個決定;如果不能把不倒單練出來,誓不甘休!
    長久以來,自己一直賣力地踐行著,絲毫不放鬆,幾位出家久的法師頻頻勸說:「作息要正常,才能保持長久平穩的修行路。」自己表面雖然答應了,卻始終不願改變當初所下定的決心。
    原本每天都在大殿佛前打坐,後來學院不許學僧深夜在寮房外獨坐,只好將打坐地點移到寮房;說是打坐,但每天清晨被鐘聲催醒時,總發現自己竟是癱在床上,無力的爬起來參加課誦,初時只是瞌睡連連,這陣子以來卻每在拜佛、問訊,甚至轉身向上時,只稍稍移動兩個腳步,便覺得一直用強力匯集的筋骨都要各自崩散了,連腦筋也不曉得該想什麼好;結果總是耗了很多力量才把它們恢復原位,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把它們黏接在一起,唯一的感受是乾、渴。
    心裡不禁自忖:「投降吧!高僧大德的修煉大概不是如此。他們一定有超人之處,現代人不可能有不倒單還精神奕奕的,你還是老實一點去睡覺吧!」
    「不行,我的解行處處不如人,我必須用睡眠的時間,來換取以前所欠缺的薰習!」
    「算了吧!你只是空口說白話,如果自己腦筋清醒的話,應該覺察到原來該清醒的時間已漸漸給睡蟲侵占了:課誦、打坐、上課,那一樣不是,甚至切菜都可以意識模糊地把手指頭給切出血來,事實上,你正在讓原可以接受薰習的機會,一個個犧牲在自以為是的作法哩!」
    「誰說的,古德可以,為什麼我不行呢?到底我要做高僧,還是甘心當凡夫呢?」希聖希賢與現實需要激戰不休,四天四夜都無法作個了結,沒想到決心踐履的事情如此困擾自己。早課結束,踏出大殿只覺遠山氤氳,而自己的心也有一股難以負荷之感,當早粥畢,唱出最後的一句「所作皆辦」,我再也抑制不住,哽咽的淚水傾瀉而下,齋堂外竟也大雨滂沱了。
    師父召見了,慈祥地詢問著:
    「德嚴,你出家前,學的最得意的是什麼?」
    「太極拳。」
    「太極拳的道理是什麼?」
    「圓融,虛實相濟。」
    「當習拳的人逢到對手時,怎麼處理呢?」
    「師父!太極拳究竟說起來,沒有所謂『對手』,因為打太極拳的人不把對方當敵人,他只是把對方送過來的力量化解而已,如果確實有需要還手,他也只是適度的阻擋,並不傷害對方。每位學習太極拳的人都必須先建立一個心態:沒有敵人;每一個動作都從意念而發,忠忠實實,專心的牽引,動作和力道就都出現了。」
    「德嚴,出家修道也是一樣。我們修行的對手就是習氣,但不須以敵人看待它。只要本著一片對出世解脫、圓滿境界的嚮往,老老實實地在現實生活中認識自己的缺憾,不急不躁地化解它,在不鬆不緊中穩穩當當地提昇自我,而不是用猛力去消滅它,欲速反而不達,並且不在外相上和人比較,因為心念動錯了,只是徒增需要化解的習氣罷了。你懂得我的意思嗎?」
    「師父,我瞭解了,謝謝您!」
    踏出師父寮房,仰望廊外的空際,已是雨霽天朗,心也像蒼穹中的那道彩虹般鮮明、亮麗。
摘自香光書鄉《湧泉之歌》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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