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光

那是個饑荒的年代。

　　這天午后， 難達村的人們依舊扶老攜幼地走出屋外， 他們望著天空，喃喃地祈禱著....。然而，不論多久，天空還是一片晴朗，沒有一絲烏雲。已經連續好幾年沒下半滴雨了，田地龜裂，農作物枯死，糧食也一天天用光，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東西吃了，百姓們拖著?瘦乾槁的身軀虛弱地走動著，滿佈血絲的眼眸中射出貪婪的光芒，為了求生存，他們已顧不得什麼仁慈道德.... 他們開始吃人肉了！

　　一時間，哀嚎聲此起彼落，響遍了這窮苦不幸的村莊，有人先殺了老人，有人先殺了幼兒， 甚至為了求得食物活命，人們竟拿起刀刃彼此砍殺.... 在一片淒厲慘叫聲中，有三兄弟悄悄地帶著他們的妻子，結伴逃離了村莊，「或?隔壁的鄉鎮會有食物吧？」他們帶著一絲希望，企圖攀越四周險峻的山嶺，到鄰村求食。

　　好不容易越過了險峻的高山，可是逃難時隨身攜帶的一丁點糧食早已吃完，一連多天，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充饑的食物。 「只有如此辦了！.... 」大哥、二哥計議著以妻子的肉填飽已不聽使喚的肚子。於是，大哥殺了自己的妻子，將肉分成五份，正當大家饑腸轆轆，開始吃肉時，生性善良的小弟，卻不忍心吃。他望著那曾是大嫂的肉塊，默默地流下了眼淚。 接著，二哥也殺了自己的妻子，小弟更是悲痛地哽咽再三.... 最後，當二嫂的肉也被吃完時，二位哥哥開始要殺小弟的妻子了！這時小弟忍無可忍地說：「我絕不做這種事！」他一說完，便拉著妻子快步地消失在深山中。

　　他倆就在深山中住了下來，過著隱居的生活。

　　山中無日月，轉眼間，幾年勤苦平淡的山居生活就這樣過去了，不甘淡泊的妻子竟然與山中一個跛腳漢有染，甚至為了長相廝守，竟計畫要謀殺親夫。詭計設想後，有一天，她偽裝出體貼的樣子告訴丈夫：「做妻子的我，應該在家為你準備可口的?飯，但這麼多年來，都是由你出門覓食，明天讓我隨你入山採果，好減輕你的辛勞。」「不！山路險阻，又有毒蛇猛獸不時出沒，太危險了，我一個人去。」小弟不忍妻子辛勞，急忙勸阻著。「讓我去吧！好彼此有個照應，讓我盡盡做妻子的義務！」經不起妻子的一再請求，小弟終於答應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心懷鬼胎的妻子一路觀察山勢，當他們攀行到一處險惡的山谷時，她心一橫，便將身前的丈夫，用力推下山谷！「啊！」還來不及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，小弟的聲音已消失在深不見底的山谷中了。「這下再也沒有人可以阻礙我了！」她喜孜孜地回到情夫的身邊。

　　落下山谷的小弟，他的命運又如何呢？

　　耀眼的陽光照射著，被急流沖到岸邊的小弟醒了，原來是他的善根福德感得水神護佑，而保住了一條命。他奮力地站起身來，多年山中生活的訓練，讓他在這生死交迫間，還能勉強支撐著疲累的身體，順著岸邊向下行。經過幾天，正當他體力耗盡時，有一位商人救了他，這位商人也聽了他的故事，既感佩他的仁慈，又同情他的遭遇，便帶著他同行，不久他們來到鄰國。

　　當時，剛好這個國家的國王駕崩，由於沒有太子可以繼承王位，大臣們又相互謙讓，全國上下都期待著國中的長老智者能為他們決斷，擁立新的君王，長老智者運用占卜得知行路的旅人中會有仁者堪做他們的國王。於是他拄著拐杖，風塵僕僕地在路中翹首望著每一個路過的人，特別是旅行者。

　　終於，在一輛馬車中，他看見了一位衣衫襤褸，但目光仁慈、氣度不凡的青年，長者望著他，心中不禁讚歎道：「好一位有道的君主之材！全國百姓有福了，終於讓我找到了，終於讓我找到了呀！」在四週佇候忠心體國的大臣們忍不住喜極而泣，「這是上天仁德，讓我國能得到英明的領導人啊！」他們誠懇地跪請，並歡喜地迎請他入宮當國王。

　　新君即位後，本著佛法治理國家，養護人民，廢除國中邪術，宣導五戒、十善，並率先領著全國人民持戒。在正法的治理下，風調雨順、五穀豐收，人民過著安樂太平的生活。鄰國也受其感化而行正法，原本相互仇視的也轉為和樂相處，四方人民紛紛歸投。

　　這時，他當年的妻子，背負著跛腳的新夫來到這國家乞食，她謊稱自己帶著跛腳丈夫逃難，避入山中，今日得知國君的仁厚才下山歸投。那國人民一聽他們多年隱居山中，莫不嘖嘖稱奇，大臣們以為這樣一位貞良刻苦的婦人，應加以表揚賞賜，於是將她帶到國王面前。

　　婦人沾沾自喜，以為即將得到重賞，她洋洋得意地來到國王面前。雖然已經過多年，國王還是認出了這當年謀害自己的妻子，他的心中沒有怨恨，只是平靜地問這名造罪業而不自知的愚婦：「妳認識我嗎？」

　　婦人抬起頭，看見國王，驚訝地喃喃自語：「是你！你竟沒有死！」「糟了！謊言被拆穿了，下一步將是懲罰呀！」由驚訝轉為恐懼的她，害怕得叩頭如搗蒜。

　　國王將這段經歷告訴朝廷中的人，執法大臣稟告國王：「這樣惡毒的人，應該處以極刑！」只見國王搖搖頭，眼神中充滿無限的寬容，「諸佛以慈悲為無上之寶，我寧可喪失自己的生命，也不願離失慈悲之道！」於是，眾臣將婦人驅逐出境，讓她的足跡永遠在這個國家消失。

　　故事中的國王就是佛陀的前生，跛腳漢是提婆達多，而婦人就是好首。佛陀在因地修行中，就是如此地行持佛法，以仁政待百姓呀！

【譯自《六度集經》卷四〈國王本生〉，大正藏卷三，頁十八】

《香光莊嚴》第四十六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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